在迅速发展起来的中国葡萄酒产区中,宁夏如同一匹黑马,遥遥领先且冲劲十足。今年9月底,在宁夏贺兰山东麓OIV国际学术会议中,宁夏率先发布了酒庄列级制度,消息一出立即引起业内震动。这一效仿法国波尔多酒庄列级制度的中国式创举,是否会为位于贺兰山东麓的小型种植区带来强劲的推动力还未可知,但毫无疑问,该产区已经在一片关注中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作为宁夏的代表性产区,“贺兰山东麓”的名字近年来不断出现在葡萄酒专业人士的视野中:2003年贺兰山东麓成为继河北昌黎、山东烟台之后第三个获得“葡萄酒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保护区认证;自2007年以来,中国葡萄酒行业主要品牌张裕、长城、王朝等,以及世界葡萄酒行业巨头保乐力加、轩尼诗等陆续入驻贺兰山东麓。2012年8月国际葡萄酒大师简希丝·罗宾逊(Jancis Robinson)在参加了首届贺兰山东麓葡萄酒节后,撰写了《中国最具潜力的葡萄酒产区》一文在英国《金融时报》发表,并得到中外葡萄酒行业与专家的广泛关注,她同时计划将贺兰山东麓编入下一版的《世界葡萄酒地图》一书中。2013年8月中国葡萄酒挑战赛上,宁夏银色高地凭借“阙歌2011”葡萄酒,第三次蝉联最佳中国红葡萄酒桂冠。
让贺兰山东麓产区大放异彩的时刻是在2011年4月,当时世界最著名的葡萄酒大赛之一《品醇客》大赛在英国伦敦举办。而当宁夏贺兰晴雪酒庄带着“加贝兰特级珍藏2009”报名参赛时,评委会划定的产区上还根本没有宁夏。正是这款“身份不清,来路不明”的葡萄酒,最终击败所有对手,获得了10英镑以上波尔多类型红葡萄酒最高奖。《品醇客》大赛负责人评价说,“这是中国开始进入世界优质葡萄酒生产国行列的标志”。在此前后,贺兰山东麓的银色高地、西夏王、圣路易·丁、宁夏红等众多品牌均在世界各类权威葡萄酒大赛中获奖,贺兰山东麓因此成为“获奖明星之乡”和“明星产区”。
“在屈指可数的数年间,中外的葡萄酒大集团,还有私营企业都选择了这里发展酒庄或酒厂,这让我们联想到上世纪80年代的加州纳帕谷那些充满激情的建设者。”法国发行量最大的周刊《周日新闻》在2013年6月16日发表名为《宁夏,中国的顶级风土》一文。酒评家米歇尔·贝塔尼(Michel Bettane)及希尔瑞·戴萨福(Thierry Dessauve)在参观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后,提出了极其乐观的预测:“同中国的其他产区相比–山东和河北东部,新疆西部–宁夏已经赢得了这场发展与卓越的戏剧性比赛。人们用了1000年建立了法国葡萄酒的威望和经验;在加州用了50年。宁夏将用30年时间把这里建成世界知名葡萄酒产区。尽管还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做:生产方式的差异性、区块风土的选择、育种的均一化等,但按照现有的速度,也许一半的时间就够了……”
踏破贺兰山阙
“相对于中国其他葡萄酒产区,宁夏有一个非常大的优势,那就是土地归政府所有。如此一来,这些土地可以通过政府的规定来解决如何耕种并保证葡萄质量的问题,这对于葡萄酒生产企业来讲非常重要。”简希丝·罗宾逊在今年1月撰写的评论《宁夏葡萄酒的崛起》中提到。
如此一块醉人热土,自然引得来自世界和本土的资金投入,一时间诞生在贺兰山东麓的酒厂酒庄无数。2011年10月25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发改委按照要求完成了《促进中国(宁夏)贺兰山东麓葡萄产业及文化长廊发展的意见》,其中提到:“十二五”期间,贺兰山东麓新建葡萄基地40.6万亩,到2020年,在贺兰山东麓形成总规模达100万亩的葡萄产业带。同时建设“一心、三城、十镇、百庄”,即建设1个葡萄酒文化发展中心、3个葡萄酒城、10个各具特色的葡萄主题小镇和100个以上的酒庄。
在政策的支持下,各大酒厂和中小型酒庄都希望拿下最好的葡萄园,大有走马圈地的气氛。目前中国三大葡萄酒酿造商都已进入贺兰山:酿造“长城”的中粮集团,现在开发葡萄园2万亩,并希望以5年的时间通过与地方合营等方式,将葡萄种植基地发展到20万亩;“张裕”从2006年开始,已经在黄羊滩、青铜峡和闽宁镇发展葡萄基地7万亩;“王朝”早已在宁夏产区扎根多年,生产御马牌葡萄酒。
外资力量也不容小觑。法国酩悦轩尼诗酒业集团是第二家进驻贺兰山东麓的酒业巨头。今年6月,法国酩悦轩尼诗酒业集团宣布,其位于贺兰山东麓的酩悦轩尼诗夏桐酒庄正式投入运营,并致力于酿造气泡酒。而早在2008年,保乐力加集团就已经先行一步,在取得了当地第一大葡萄园的大部分园区租约并进行改造之后,将其重新命名为“贺兰山”,并聘请澳大利亚葡萄酿酒业大师菲利普·拉法(Philip Laffer)作为首席酿酒顾问。
这样一番“群雄割据”的局面,再算上银色高地、巴格斯、类人首、贺兰晴雪等已建成的十几家酒庄和已经批准待建的十余家酒庄,宁夏百万亩葡萄基地已经被“瓜分殆尽”。
“现在的贺兰山就像是一大片工地,到处在搞基建。建筑工人不够用,日薪已经从几年前的几十块涨到了两三百。”国内资深葡萄酒评论家方军今年曾两次拜访宁夏的各家酒庄。他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表示,每次去到宁夏的变化都很大。“现在宁夏很热,自身的氛围也很好。但是这像是我们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大家都朝着想要达到的目标去憧憬。这个目标在各种传播和谈论中被捧得很高,好像在‘山顶’,而现实却只是刚刚起步,我们还在山脚下。我们要怎么从山脚走到山顶,这才是最值得酒庄、政府去考虑的。”
解读宁夏风土
宁夏位于中国西部,距离北京880多公里,是个幅员并不算辽阔的欠发达地区,一直以来,人们对它的认识可以概括为几个具有代表性的词汇:荒山、沙漠、绵羊和枸杞子。上世纪90年代末期,宁夏当地的政府采取行动,通过引水成渠和植被覆盖以及大兴土木,将贺兰山脉与黄河间的荒漠地带变成了适合种植葡萄的区域。而贺兰山这片区域之所以成为烫手山芋,和这里为葡萄藤种植提供的风土先天优势分不开。
在地里位置上 宁夏贺兰山东麓位于北纬37°43’~39°23’,东经105°45’~106°47’,恰好处于世界葡萄种植的“黄金”地带南北纬30~40度之间,具备了与世界许多特色优质葡萄产区相似的地缘条件。
“我非常看好贺兰山的风土条件,它虽然有一些艰难的地方,但是这也带来了明显的风格。”贺兰山品牌首席酿酒顾问菲利普·拉法前不久现身上海,带来酒庄的第一批旗舰款葡萄酒“霄峰”。他在接受本报采访时列举了宁夏风土的优势:日照时间年均超过3000小时,保证葡萄的高糖度;年均降雨量不足200毫米,使得葡萄植株和果实大大减少了病虫害的困扰。尤其在关键的葡萄收获季节,这里几乎不下雨,使葡萄得以在手工采摘之前完全自然成熟,避免了葡萄果实的糖分和芳香物质被雨水稀释。而独特的半沙质土壤,在利于葡萄根系的生长与具备良好排水性的同时,能够充分留下养分沉淀。
贺兰晴雪酒庄的首席酿酒顾问李德美在接受采访时则指出,“这个地区主要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冬季寒冷,需要埋土以保证葡萄不会被冻死,二是缺水,夏季干燥意味着其他季节会更干燥,如果不进行人工灌溉,葡萄很容易干死。”这无疑是该产区的硬伤,立兰酒庄的酿酒师邓钟翔在接受本报采访时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年降雨量不到200毫米,蒸发量却达到了惊人的800毫米,充足的阳光和昼夜温差让这里的葡萄藤积累糖分就和玩儿一样,别人担心的葡萄不熟问题,这里却要小心葡萄过熟。砂质的土壤有着极佳的透水性,却缺乏有机质。所以,补水与施肥成了我们的基础工作。”
邓钟翔告诉记者,宁夏冬天很冷,可以达到-20℃,而葡萄藤能够承受的温度最低为-8℃,因而到了冬天,就必须把葡萄藤埋进土里。这种做法在全世界任何其他产区都见不到,也正因为这种埋土的过冬法,直接影响到葡萄藤的种植方式:为了方便取土,葡萄藤之间的行距非常宽,达到3米;嫁接葡萄藤因为容易在埋土时折断,难以在此存活。而另一方面,极低的降水量也决定了酒厂必须添置灌溉系统。为了获得更多水源,宁夏当地政府引入了黄河水,通过开渠引入酒庄;同时推行滴灌系统,能节省70%左右的水分,但是巨大的投入对小型酒庄而言是个很大的挑战。“水资源的缺乏导致一些酒庄另外私自开凿地下水。虽然解决了问题,但却是杀鸡取卵的行为,并不适合长期可持续的发展。”方军说。
“特异的气候和地理条件直接影响到贺兰山东麓的葡萄种植方式、产量、成本以及品质。这种状态现在还很难说好还是不好,然而它们都是宁夏风土的体现,”邓钟翔说。
酒庄分级硝烟四起
“宁夏当地政府确实是推行中国葡萄酒产业的实践派,在其他产区还在喊口号的时候,宁夏就已经推出了很多相关的扶持政策。现在又创先搞了一套酒庄分级制度,给其他国内产区提供了很好的借鉴。”对于宁夏在9月份推行的酒庄分级制度,方军指出了其中的积极一面。“作为一个世界葡萄酒地图上的新星,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发展至今已经有近百家酒庄,此前该产区出台实施的《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产区保护条例》也对葡萄种植和酿造的细节进行了法律上的约束,因此,可以说贺兰山东麓产区已经具备了分级的基本条件。”
根据贺兰山东麓产区目前的分级方法,该产区将区内所有酒庄分为六个等级,一级为最高级别,酒庄级别的评定由宁夏贺兰山东麓葡萄产区协会、国际葡萄酒组织(OIV)以及由葡萄酒专家组成的品鉴团队按照一定标准评定。分级评选的总分为400分,其中葡萄酒质量35%,葡萄园质量45%,旅游接待能力20%,分级名单两年进行一次调整。已评定的列级酒庄,优先享受葡萄产业相关政策。列级酒庄如有产品品质下降、无法达到应有质量标准的,评定过程中有弄虚作假等行为的,将被撤销其列级称号。
事实上,对于此次评级,中国葡萄酒业界褒贬不一。从评判标准上看,该分级方法中依稀可找到波尔多右岸圣爱美隆分级的影子:即按照葡萄酒质量(50%)、葡萄园地理位置和地址条件(20%),种植酿造(5%)和酒庄知名度(20%)评定。相比之下,宁夏当地政府显然对酒庄的旅游接待能力十分看重,这也直接导致许多酒庄愿意投入大量资金到酒庄招待设施的建设上。而这种“重旅游、轻品质”的偏颇,却招来了很多业内人士的质疑。
“相对圣爱美隆葡萄酒分级方法中葡萄酒质量的权重,贺兰山东麓的产区分级没有给予葡萄酒质量足够的重视。这有可能造成之后部分酒庄大造葡萄园形象工程,而丢弃酒质本身的做法,对现有的酒质很好却缺乏旅游接待能力的酒庄也是不公正的。”邓钟翔说,“与圣爱美隆的分级机制相比,贺兰山东麓产区酒庄的分级方法并没有强调葡萄酒质量的稳定性,没有对酒庄提供连续几个年份的葡萄酒样品提出要求,这点可能是基于多数酒庄较为年轻提供不出样品的考虑,但这会在一定程度上损害评级的权威性。”
不论分级评判标准是否能让所有人满意,此次酒庄分级的最终实施都给宁夏葡萄酒产业开创了全新的局面。被划分到不同等级的酒庄如同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起跑线上,冲往更高的等级成为明确的目标和方向。而这一大批拔地而起的新兴酒庄如何在未来的“厮杀”中生存下来,也变成各家酿酒商最关心的课题。分级制度如同一个信号弹,宣布贺兰山东麓的葡萄酒战争正式打响。
突围之路
在方军多次探访宁夏葡萄酒产业后,他认为贺兰山东麓的葡萄酒企业可以笼统地分为两种。一类是以轩尼诗、保乐力加、张裕这类具有高知名度、雄厚的资本投入、成熟的销售渠道的大型酒厂。另一类就是以银色高地、贺兰晴雪、立兰、志辉源石为代表的精品酒庄,这类酒庄的规模不大,往往将精力放在中高档价位的葡萄酒酿制上。
第一类大型酒庄现在处于完善各个环节的阶段,之后的长足发展可以预见。“从前期投入就可以看出这类酒厂的野心。比如张裕把自己去年将近所有的利润都投入到新酒庄当中去,据说有30多个亿,还请来‘世界首席飞行酿酒师’米歇尔·罗兰作为酿酒顾问。同样的还有保乐力加,拿下了产区的名字‘贺兰山’作为品牌名。至于轩尼诗,仅仅设立酒庄一件事就引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大量关注。”邓钟翔分析说。
然而这种类型的酒厂葡萄酒并不能代表贺兰山东麓的最高水平。虽然贺兰山酒厂的“霄峰”已经斩获一些奖项,但眼下在国际上获过大奖的仍然是贺兰晴雪这样的酒庄。现在宁夏葡萄酒中评分最高的还是银色高地的“阙歌2009”,获得世界权威葡萄酒评论家罗伯特·帕克86分的评价。“葡萄酒是有灵魂的,只有这些精品酒庄,才能真正成为贺兰山东麓的旗帜。” 邓钟翔说。
“这是一位年轻的女性酿酒师,她的成功很好地展现了如今葡萄酒世界的变革方向”。2012年11月,在简希丝·罗宾逊的专题《高源–今日葡萄酒传奇》中,她这样形容银色高地的庄主兼酿酒师高源。高源曾供职于西班牙酒商桃乐丝,并在波尔多有过相当丰富的酿酒经验,持有法国国家级酿酒师资格证书。后来高源与凯隆世家庄园(Calon Segur)的酒窖主管喜结连理,共同在宁夏开出了银色高地。
“品质是最重要的,产量增长不能急于一时。必须用良心做酒,精益求精。”高源告诉本报,2009年她仅酿造了3100瓶“阙歌”,通过严控产量来保证品质。在种植方面,银色高地限定最高亩产350公斤,单株葡萄果穗控制在12穗以下,多余的挂果全部都要摘掉。“这个方法是严格按照法国列级庄来的。但我们雇用的工人都非常不理解,有时他们不听指挥,舍不得剪。”高源说,“但我们生产的是高端酒,所以这个是硬指标。”此外,高源还会在8月20日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里禁水。她说,如果这时浇水,葡萄的果粒大,产量大,但品质会下降,糖酸比、风味物质的积累都不会理想。
宁夏当地政府也多次鼓励中小型酒庄做好葡萄酒品质。贺兰晴雪酒庄的总酿酒师张静告诉本报,在今年年初举办的宁夏葡萄酒大奖赛上,宁夏当地政府为葡萄酒金奖设立了50万元人民币的奖金,而优质葡萄园金奖则有100万元。“为了控制好葡萄酒质量,贺兰晴雪的种植面积只有小幅扩张,现在大约有250亩的葡萄园,年产量只有四五万瓶。”这种小规模生产的方式确实让贺兰晴雪尝到了甜头,自2011年获奖之后,贺兰晴雪对其三款葡萄酒都进行了涨价。张静向记者透露,加贝兰是酒庄旗下最低价的酒款,2013年份的加贝兰还未上市,但已经预估上市后的价格会接近500元。
“未来能够大放异彩的是这些小型企业,这些小酒庄有可持续性,因为这些小酒庄想要生存就必须要提高品质,他们就会把大量的精力投入到对品质的控制上。”方军总结说,“但是精品酒庄除了现在有名的那几家,以后是不是还能再出现多几家,形成群体效应,是我们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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