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似乎进入了贺兰山的雨季。
雨季中的戈壁滩,苔藓复苏,骆驼刺长叶,到处散发着绿意;贺兰山也披上了云雾薄纱,时隐时现,像遮纱的女子充满着神秘感;连空气都透着难得的湿润,呼吸到体内一阵阵清新。此时的贺兰山,像极了大师笔下的水墨画,美的让人沉醉。
雨中的贺兰山,如水墨画卷。
金山旁边有座神奇的山,远看似人脸朝天,庄重巍然,眼睛、鼻子、嘴巴、下巴很是分明,后来得知当地人称之为“毛公峰”或“卧佛山”,从名字中能看出当地人对毛主席和佛灵的尊敬。山的下面有两座塔,据说西夏王李元昊就葬于此(无从考究)。
说这座山很神奇,除像人脸外,常常会有天使光照射在毛公峰上,像是毛主席的恩慈感化了上天。每每看着心中一阵敬意,于是总是压低声音,唯恐惊醒佛灵圣人。
7月初,试验园区依然有酒庄在赶种葡萄。
没能亲历自己葡萄园的种植,但庆幸还能从这家看到种葡萄的盛况。
近百人的队伍。三两工人一沟,先把边界、定植沟拉上线,再用标准杆丈量定点,后面工人跟上挖基坑,再跟上一人种葡萄,填土轻压,再轻轻上提苗,最后又加土压实,继而挪到下一苗坑……葡萄沟栽种下来整齐有序,看着让人既激动又心痒。
一个疑问飘过脑海。
一般5月中下旬种葡萄,我们6月中上旬种都有些晚,怕物候期跟不上,而这家7月份才种,葡萄能正常萌芽长叶吗?即使萌芽长叶了,马上10月入冬修剪,葡萄木质化能赶上吗?有意思的问题,倒也正是学习的好课题。
7月初,园区工程全面停止,各家葡萄园迅速转入水肥管理状态。
在园区还能看见一个月前奋战的开园功臣们——带筛抖的挖机、强力推土机和巨型捡石机。就这些配置,可以想像当时开园工程的复杂和浩大:先推平地,再筛石头,拉走石头,再又推平,挖沟,清捡残余石头。这不知耗费多少人力和财力,才整出一片适合种葡萄的石头地。
石头地上建园子,用现在流行的话,老板有钱,任性。对我们而言,是一份热爱。
洪水记——
7月的雨夜,急促汹涌。
戈壁滩来不急吸收,雨水便顺着山势往下冲。我们葡萄园离山最近,首当其冲。雨水漫过一沟又一沟,最后葡萄园全盘淹没。洪水退去,葡萄苗上上下下裹了一层泥。
第二天晴空烈日,后来才知道,这非常危险!
极其凑巧,第二天在园区偶遇德美老师。
老板指着裹泥的苗,向德美老师介绍昨晚发生的洪水。老师看着苗,蹲下身,拧开手上的矿泉水,细细的给苗洗个遍。天热人渴,把水留给葡萄,真正热爱葡萄,赞!
叶片粘泥,若不及时清洗,光合作用受阻,叶片功能很快丧失,植株生命受到威胁。李老师下方:“洗叶!”
次日,我们便背起喷雾器,一株一株清洗叶片。
洗叶片也有讲究,最好避开中午高温。洗叶后,温度低,若赶上中午高温,气孔张开,蒸腾作用强,水分蒸发,反而容易出现生理干旱。工人背着40斤重的清水,加上不停手压压杆,一天下来,两肩酸紫,胳膊松软,实在不易。
一次危机得到化解。
浇水记——
7月,雨水较往年同期多,但7月的高温不可小觑。
银川的天气雨即雨,晴即晴,像西北人的豪爽,不拖泥带水。暴晒一天,地面即被晒干,不见水迹。复又晴热数日,地表出现干旱迹象;继续走晴,十日左右,地面板结,部分苗幼叶边缘开始卷起,发干,萎蔫。一切信号表明,苗儿干渴,该浇水了!
园区各家酒庄纷纷告急。
我们周边栽种的葡萄园最多,需水压力最大。6号井昼夜奋战——白天供一家葡萄园,晚上轮替到另一家。我们周边管水的为叔侄俩,也不消停,昼夜加班。
即便如此,依然有酒庄未能如期灌上水,多等待一天,多一天的煎熬。干旱在不停加剧,幼苗已奄奄一息,似要干枯绝命,种植师们个个着急上火,只能祈求幼苗的生命一定要坚强。
虽然提前一周预约了灌水,但还是推迟了一周才轮到我们。尽管如此,能灌上水真是如获至宝!
抽水记——
刚灌完水,一场雨水却不期而至,心里暗道真是生不逢时。
这一场雨淅沥沥下了好几天,充分而透彻,像是要弥补迟来的尴尬。葡萄园挡不住雨水的热情,被彻底喂饱,不少低洼的苗沟甚至遭淹。
因此担心起幼苗泡在水中是否有死根的风险。于是多方请教,在获得肯定答案后,立即采取措施——购买抽水泵抽水。
葡萄园没有接电,汽油泵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奔到就近的机电市场(离葡萄园一小时车程),寻泵、比价、安装、加油,然后匆匆赶回山上。
虽然是石头地,雨水却把土壤泡得松软。我们抬着汽油泵深一脚浅一脚移动着,移动时时还得小心,生怕踩着葡萄苗。然后放好泵,拧好抽水管,捋顺出水管,一人握住抽水口扎进水里,一人使劲拉启泵……
幼苗逐渐露出叶片和主干,浑浊的水退去后,叶片上淤积了泥土杂物,根据之前的经验,洗叶的工作是少不了了。
天色暗下来,但需要处理的苗沟还不少,此时也没有吃饭的欲望,只想着尽早抽完,免得根泡水时间太长,影响葡萄生长。
天彻底黑了,我们借着车灯还能继续。车灯亮着,有一种安全感。
山上隐隐传来嚎声,小冯和我屏着气,不敢作声,生怕打破这静夜中的声响。据说山上有狼,不知真假,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确实看到过几只狼(或狗)。工人尖叫“有狼”,所有人瞬间停下来,齐齐往狼的方向看去,远远有三只灰白色瘦消体型的犬类,一时也难辨狼或狗。一工人捡起石头扔过去喊着“砸!”其他人才回过神来,捡起石头就扔,那犬类警觉地一抬头,然后掉头轻轻离去。
我脑子想像着,要真有狼,我们就背对背,手里多抱些石头,哪头狼先咬过来就使劲砸哪头,石头扔完了,弯腰随手一捡继续参与战斗。
十点,一切无恙,水也终于抽完。顾不上饥饿感,急急收拾工具,赶紧上车,关上门,启动车,速速往城里赶。
下山的路上,没有力气说话,静静欣赏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安静而祥和。吁一口气,晚上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第一次感受金山葡萄园的长夜。
不知不觉中,葡萄园多了些小动物。
有螳螂、毛虫、小甲虫,还有贺兰山特有的鸟(有着麻雀的身子,啄木鸟的尖头)。忽然觉得葡萄园不再孤单,一个新的生态系统建立起来了。
喷药记——
葡萄园的危机无时不在。
在幼苗的梢尖和卷须上发现了不少蚂蚁。细看,叶片和卷须上密布着了不少灰褐色的小虫子,蚂蚁就围着小虫周围窜动着。再观察,有蚂蚁和小虫子的嫩叶看起来不太健康,叶片外卷,失水状,一副病态。
没经验,不敢掉以轻心。于是,上网+翻书+请教=原来是蚜虫。
蚜虫靠刺吸嫩叶为生,受害严重时整片叶失去作用。因为是嫩叶,若遭灾,幼苗无更新叶片,一旦老叶脱落,整株葡萄再无制造养分的能力。想想也是可怕的问题。
村里农药店的老板绝对是防治专家。
华西村算得上农业大村。虽是农村,但农业物资齐全。走进一家农药店,老板正忙着给人介绍产品,甚至还有试验依据。我们说明来意后,老板又问了些细节和需求,便利索地拿出几种药液,然后在纸上写上配比和浓度,最后强调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短短几分钟的交流,彻底被农药店老板的专业技能震住了,高手果然在民间!
第一次喷药,自己实践,方能了解实际问题,教授工人时更能把握要点。一遍药液下来,葡萄园的蚜虫基本被消灭。
又一个危机被化解。
清园记——
拓荒时残留在园中的矿泉水瓶俯遗即是,可见当时挥洒的汗水与奋作的艰辛。
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该归入它们应在的地方,葡萄园也终究要回归生态。每次入园,我们清捡垃圾,带回山下。一点一点清理,愚公精神,归还贺兰山脚的自然美丽。
7月,葡萄园陆续长出了花序,甚至开了花。第一年种下即能看到果子,心里一阵开心。
大家若和我一般想,那可就犯错了。
葡萄刚种下的前几年(2-3年),一般先养树,是不让结果的。好比人,1年的葡萄藤还只是个小朋友;2年的葡萄藤刚发育好,像是高中生;3年的葡萄藤才算长大成人。葡萄开花结果,跟人怀孕一般,太年轻了对树势不好。
尽管盼着能早日看到葡萄园结出果子,但理性是需要的,所有花序必须趁早摘除。
葡萄种下大约一个月时间。三茬水已过,再加上7月几场雨水,该萌芽的基本萌出芽,此时还未萌芽的,后面几率越来越小了。换句话说,萌芽最佳时机已过,葡萄园基本成型。
最早种下的葡萄(1号地,赤霞珠)萌芽率最高,长势最旺,已有40-50cm高,经过修剪整形,像亭亭玉立的女子,看着惹人爱。最晚栽种的葡萄(8号地,梅鹿辄)也基本萌出芽,几公分到十几公分,像懵懂的小朋友,处处透着生机。
并非一切顺利,3号地和5号地一直是心头之痛。
从种下到每次灌完水,总是盼着芽儿能从红蜡中挤出来,唯独这两块地总是带着遗憾。一个月后仍有一定比例的苗没有任何动静,越往后,希望越发渺茫了。
试图寻找不萌芽的原因:种苗时根没有泡生根液?第一茬水不及时?土含量过低,透水太强?工人操作问题?底肥太浅,烧到苗?接穗与砧木连接不佳?……可惜为时已晚,不能挽回这些生命,只能当作来年种葡萄的教训了。
每次看着这些未萌芽的苗,心里一阵自责和羞耻感,我们的管理一定出了问题!
查根找原因
7月中旬,我们从山下租来了一间厢式板房,工人们终于有了临休处。
一间不足10平米的板房,放在城市,只不过是大家匆匆一瞥的小杂物罢了,而在这荒芜的葡萄园,却是我们最奢侈的建筑。
工人们再不用在烈日下暴晒午休;抽水泵再不用来回搬运;浇水管道再不用寄居他人;紧急避险也有去处;更多农业物资可以堆放……一间板房,之于我们特别的意义,无形中给予我们希望和动力。
实在大爱!
施肥记——
我们的葡萄园建在戈壁滩上,除表层土壤外,往下都是石头,土壤有机质含量可想而知。
建园时施的底肥是仓库的屯粮,那是数年后葡萄根能触到时的食物。而速效肥能够快速满足幼苗的营养需求,对于现阶段的葡萄而言会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我们的种植师自制施肥设备,一辆车、一台泵、两根出水管道外加几个阀门,一切搞定,对他而言实在简单。有读者会问,科技如此发达,为何不使用专业喷药或施肥机。
好问题,专业喷药机是方向,目前我们产能而言,种植面积小,机械运营成本高,杀鸡尚用不上牛刀,待后期葡萄园全面建设开,那时机械可以一展身手。
幼苗期的任何人工操作,对葡萄而言都有致命的风险。
我们极怕任何失误操作伤到幼苗。
比如在石头地上驾驶三蹦子很容易拐进苗沟;开营养坑离苗太近伤到根;速效肥浓度高烧死苗;中午高温施肥引起生理干旱;工人不小心踩折幼苗;……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们像爱唠叨的大妈对着工人反复强调“多注意,别伤苗!多注意,别伤苗!”我们自己配制药液,跟在工人后面看着施肥。
即便小心,还是防不胜防。配液还剩下了少许母液,工人觉得不用了可惜,于是直接浇苗上,结果不堪设想——5株苗活活被烧死!看着已经长大、健壮而有朝气的苗儿就这样断送了生命,实在痛心!
法国幼苗滋润着宁夏7月的雨水和光热,风土的影响悄然开始。
幼苗逐渐展叶,枝条变壮,看着精神抖擞,一股力量蕴含其中。继续期待他们后面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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